柳丞相府出事了,事还不小,若是查实, 满门抄斩也不为过一一 原因是净平即位后, 查出了老百姓海晏河清的生活表象下, 其实有贪官污吏层出不穷,卖官贩爵,贪墨成风了,京城及京城周边的地带,竟风气更甚。其实净平早在即位前便有发觉。做公主时,便时常喜欢去集市闲逛, 在那期间,看到不少的小摊小贩叹息, 一年忙碌到头,交完繁重苛刻的赋税,剩下的便只够自己与家人勉强度日,那些务农的则更惨。那时净平便奇怪,国税分明不算重,怎至于此结果心血来潮暗中一查,得出的结果简直如当头一棒, 令净平霎时气血上涌。 净平怎么也想不到,他们东玄举国上下, 政以贿成的官员竟这样多,且向来在朝中很受器重、 也德高望重的柳丞相也在其列。净平于是深查,越查她越是错愕又愤怒, 朝中数位大臣包括丞相柳柏岩不仅贪污受贿, 还草管人命,荼毒无数贫苦百姓,罪大恶极。净平对这种行为最是无可忍让,当即便宣布立案, 抓捕柳府全体,直接打进天牢。 熙熙此时作为丞相的独子,自然也被“关”进了天牢, 但他的房间是秦昭特设的,布置得宛若舒适院落。 净平倒不是真要关熙熙,她心疼熙熙还来不及, 但因为还有一些细节待查实,便需要熙熙在牢中策应, 熙熙义不容辞便答应下来。牢里“热闹非凡”, 柳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全关押在了这,柳言也不例外。 昔日众星捧月的柳丞相, 如今俨然成了人人避而远之的阶下囚,落魄异常。 而柳家祖母与柳柏岩的夫人也难以料及这天大的变故, 日夜在牢中悲痛垂泪。 由于离得很近,熙熙能清楚听见柳家众人的各种动静。他听见,起初还默不作声、 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柳言, 在得知他们柳家所有人极大可能会被秋后问斩的时候,蓦然尖声大叫道:放我出去!我不是柳家人!我根本和柳家毫无关系啊! 放我出去!我和柳家人什么关系都没有!” 柳言极力想与柳家撇清干系的叫声这样大, 熙熙能听到,柳家其他人自然也能听得到。 其中反应最大的还是柳家祖母, 和之前将柳言视若己出的丞相夫人。 这两个女人将柳言从小拉扯到大, 一直把柳言捧为掌上明珠,疼爱得不得了, 即便是之后奉圣命不得不将熙熙接回柳府,言,私下里也对柳言爱护备至,补偿若干。,柳言从小到大也是嘴甜黏人,出了名的孝顺。可是,她们怎么也没想到,如今柳家落了难,她们落了难, 柳言会如此声嘶力竭地想要撇清关系一走了之。 柳家祖母忍不住大喝道:“言儿!你在说什么 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,我柳家待你可不薄啊。” 柳言听了这话,消停下来,不再大叫。柳家祖母见状便以为她家言儿只是被惊吓到了, 才会突出此言,所以尽管伤心,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为柳言找补了几句。可她始料未及的是, 柳言却在这种危难关头撕下了乖巧的面具, 露出了丑恶的真面目。 “你个老太婆,成天就只会说, 平时风光的时候你摆摆架子也就罢了, 到了这种时候还在那摆谱摆聊家老太太的架子呢,可不可笑”柳家租母听了,差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。 这莫不是有人冒充了她言儿,假扮她言儿的声音, 有意要让他们之间生出嫌隙吧! 可是她与言儿朝夕相处、看着言儿一天天长大, 还能有谁比她更清楚言儿的声音 说话的那人是言儿无疑。柳家祖母从未被如此冒犯过, 更不曾知道她的爱孙言儿有如此忘恩负义的一面。 她面上无光,深觉难堪,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, 嘴皮子都在抖。 一旁的丞相夫人见了婆婆这般神情, 对柳言的所作所为又惊又怒,痛心指责道 给你祖母道歉!你祖母身体不好,又是在狱中, 哪能受得你这样气!” 女人本以为柳言是一时失言, 听了自己的这番话便会冷静下来、好好说话, 可哪里料得到,柳言这不是冲动为之,而是暴露本性下一秒,柳言冷笑回道:“我实话实说怎么了, 那么大年纪,死了算了,还这么惜命做什么啊。还有你, 也别在这教训我了,我早就烦透你们了,一个个的,真晦气! 要不是为了柳家家产,要不是父亲是个丞相, 你当我非要讨好奉承你们这两个老女人!恶不恶心!”话仿佛能让柳言的长久以来积累的情绪有个发泄的出口一般,柳言越说越来劲, 越说越痛快。这时,柳柏岩厉声喝止了柳言,大骂了一句畜生。柳言一下子声音便小了点。说到底,柳言还是个欺软怕硬的。两个女人与柳家其他女眷一起,已经没再理会柳言了, 丞相夫人搀扶着心痛欲裂的柳家祖母, 眸子里满是悲哀与悔恨。柳家祖母不知不觉便老泪纵横, 低低自嘲道: "这就是我疼了一辈子的孙儿,可悲、可悲啊。” 丞相夫人与这个婆婆的关系很好, 此刻见了老太太如此悲怆的模样, 不免愈加心痛哀伤,细声安抚起来。可两人终究是被柳言寒了心。 一旁, 熙熙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听着这场风波, 听见柳言还在那不甘低声咒骂,垂眸想了想, 温温淡淡道要紧,但对两个一直待你不薄的人泄愤,好像也太无能了 ” 熙熙忽然替她们说话, 这也是柳家祖母与丞相夫人从未想过的。 毕竟她们一直以来都不喜欢熙熙, 也动辄对熙熙冷嘲白眼, 即便是之后熙熙被接回柳府, 她们也常常刻意无视熙熙,当着熙熙的面对柳言嘘寒问暖、呵护备至。两个女人不由有些窘迫起来。她们如此对待熙熙,熙熙却在这种时候不计前嫌, 替她们说话 正想着,所有人都听见柳言讥讽熙熙道:“我说我的, 关你什么事你有资格在这里管吗 之前摄政王不是宠你宠得紧么,净平公主,哦不,新帝不也尤其紧张你 现在这是怎么了,怎么和我们一起下大牢了啊 果然以色侍人不长久吧”柳家祖母见柳言不仅这样对自己、对名义上的母亲, 还对熙熙,当即怒从心头起,气到极点,发狠叱道: 孽障!住口!”柳家祖母从未如此凶过柳言, 柳言一时间被震慑住,没了声, 又恰好狱卒过来维持秩序, 一下子便不再有太大动静了。这安静还未持续一炷香时间, 忽然听到柳家祖母所在的牢房方向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大叫,“来人,来人啊,老夫人昏倒了!救命啊!”女人们的惊叫求救声此起彼伏, 狱卒却丝毫不为所动, 大抵是知道这里面的人都是将死之人,无需理会。柳言看着,嗤笑一声,眼里满是怨毒。柳柏岩自从听见自己的母亲昏倒,也是一直恳求, 可也无济于事。 熙熙温软的声音便是在这种关头传入众人耳里的一 “劳烦帮我去看看那位老夫人情况如何,再请一位御医来熙熙似乎是在对狱卒说话,那坦然自若的态度, 仿佛笃定对方一定会照做一般, 令听到的人不由有些惊讶怀疑。那狱卒连柳柏岩柳丞相的话都无视, 怎么可能听熙熙的啊 可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。狱卒竟然真按照熙熙的吩咐照做了。很快便有御医赶来,为老夫人诊治用药。狱中所有人都看呆了, 熙熙说的话这么有分量的吗御医说有就有, 狱卒屁都不放一个众人只听见御医说,老夫人好在治疗及时, 否则真会有性命之虞。 用药后,熙熙又既往不咎, 让狱卒给柳家祖母端来御膳房熬制的新鲜热粥, 这一通操作下来, 让被关押在这天牢里的人都直接没声了。柳言也在这时反应过来, 双手握住天牢的铁栏杆不停摇晃,但铁栏却纹丝不动, 柳言恨恨怒吼道:“你是故意的是吧,你个混账!就是你害的柳家,现在还在充什么好人!熙熙! 你根本就是来看笑话的是吧!” 熙熙闻声瞥柳言一眼,温软嗓音不疾不徐回道评说。”着还要再说,却被丞相夫人寒声阻止,逃责罚! 闭嘴吧你。”丞相夫人没有再对熙熙说什么, 但不知是众人的错觉还是什么,昏暗天牢里, 女人的哽咽与叹息似有若无。熙熙无动于衷垂睫。之后很快,熙熙便让秦昭把自己接了出去。终于又呼吸到清冽干净的空气,熙熙感到神清气爽, 这时,他听见身旁秦昭低沉问:“熙熙, 你想怎么处置柳家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