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-《九千岁[重生]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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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说说看,”殷承玉这才有了兴致,放下了手中的书。

    “那忘尘道人不是望京人氏,查起来麻烦些,还未传回确切消息。但那赵姓书生,却是有眉目了。赵家是被人灭了满门,妖狐杀人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。”

    这赵姓书生一家,是一年前才迁来望京。原籍是天津卫人士,靠漕运发了家后,便举家迁来了望京。因为赵家人乐善好施,在望京城里也颇有美名。

    后来被传妖狐灭门,受过恩惠的百姓们还颇为唏嘘感叹了一阵。

    但这都是明面上的东西,殷承玉派去的人往下深挖之后,发现狐妖作恶是假,但赵氏被灭门确是真。

    “天津卫人士,漕运发家?”殷承玉屈指敲了敲桌案:“运的何物?往何处?”

    郑多宝道:“走运河,往南面儿去。明面上说是运的是酒、面、糯米等物,但实际上,运的乃是长芦盐。”

    长芦盐场隶属长芦都转运盐使司管辖,而长芦都转运盐使司的衙门正设在天津卫。

    “私盐?”殷承玉陡然抬眼,一瞬间想通了所有关窍。

    大燕设有两淮、两浙、长芦、山东、河东五个都转运盐使司,对于官盐买卖管控十分严苛,不仅有盐引限制,还有“引岸专销”之策。

    而长芦盐,按照“引岸专销”之策,只能销往北直隶、河南等地。

    但这些年来,因为私盐利益巨大,私盐贩子屡禁不止。常有私盐贩子将私盐运往南方诸地,赚取巨额利益。更有盐使司官员与当地豪绅漕帮狼狈为奸,倒卖盐引,贩卖私盐,搅乱盐市,哄抬高价。

    上一世,巡盐御史方正克奉命前往长芦盐使司巡视盐课,却在一月之后,八百里加急送回奏疏,痛斥长芦都转运使勾结奸商,私卖盐引,获取盐利竟达数百万两之巨。

    此事一出,朝堂哗然,隆丰帝更是震怒,下令彻查,整个长芦盐使司从上到下无一幸免。

    而时任长芦转运使万有良却在被押解上京后痛哭喊冤,拿出诸多证据,指认这数百万两赃款只有小半进了自己的口袋,大头实则是被上任转运使侵吞。而他之所以参与私卖盐引之事,也是受了对方的蛊惑。

    大燕盐使司转运使三年一任,而大舅舅虞琛,正是长芦盐使司上一任的转运使。

    当时万有良啼声泣血当堂指认,又有诸多和虞琛来往的书信与证据。而众人皆知,万有良乃是虞首辅的门生,与虞琛多有往来,他根本没有理由诬陷虞琛。

    忽然被牵连其中的虞琛百口莫辩,当即就被下了诏狱。

    之后三司会审,隆丰帝亲自定罪,一切都十分匆忙。

    私卖盐引,贩卖私盐,贪污受贿,条条都是抄家灭族大罪。外祖父一生积攒的贤良之名一朝毁尽,虞家满门尽诛,声名狼藉。

    反而是最开始被牵扯出来的万有良,因有虞家在前头顶着,只判了流放。

    而幕后主使之人,更是毫无损伤。

    忠良背污名,小人坐高堂。

    殷承玉现在想来,还恨得咬牙切齿。

    他垂眸思索良久,方才冷声道:“备轿,孤要去一趟南熏坊。”

    ——虞府正在南熏坊的红厂胡同。

    上一世没能救下虞家人,一直是他的心病。

    后来他登基,想要彻查旧案,却因时间久远,当时的卷宗和证据也都被有心之人焚毁,万有良更是早就死在流放途中。人证物证俱无,他连为虞家翻案,洗清污名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若不是后来薛恕找到了大舅舅仅剩的血脉,他恐怕至死都无法释怀。

    殷承玉下了轿子,看着头顶“虞府”的牌匾,闭了闭眼平复心绪,方才迈步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这一世,该是谁,便是谁。

    一个都逃不掉。

    殷承玉与外祖父和两个舅舅一番长谈,自虞府离开时,已经过了子时。

    他倚在轿壁上,面色虽有些疲惫,却没有来时那么紧绷了,整个人显得放松许多。

    是以当轿子在慈庆宫门前停下,殷承玉看到打轿帘的竟然是薛恕时,都不觉得生气了,甚至眼中还多了几分笑意——若不是薛恕机敏,发现了引纸,他虽然也能设法让大舅舅避开一劫,但必定没那么轻松。

    “你大半夜不睡觉,就为了等在这儿替孤打帘子?”

    薛恕摇头:“我有东西想给殿下。”

    说完,不错眼地看着殷承玉,等他的回应。

    殷承玉睨他一眼,没再斥责他的冒犯:“进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流云般的衣摆自面前飘过,薛恕又闻到了那股清冷冷的梅花香。

    很甜,很好闻。

    他贪婪的捕捉着若有似无的香气,大步跟在了后面。

    今日耗费的心神不少,殷承玉实在疲乏得紧,也懒得再端着架子在正厅同薛恕说话,便将人引去了寝殿的偏殿。

    殿内地龙烧的旺盛,他脱了大氅,又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和软底鞋,才出来见薛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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