荷包(十一)-《你好,凶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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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叫我别不舍得花钱,省得叫外人小看了;又让我一定好好干,在外头别乱花钱。

    我到底该咋办?”

    “什么【别太累】【注意身子骨】,这是我自己个儿能注意得了的么?

    但凡略流露出丁点儿来,他们便翻来覆去说什么是自己没本事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难道不知道他们没本事,不知道自己没本事么?

    凑活着过吧!一年到头说这话有什么用,我已经够累了,到头来还不是要我安慰他们?

    倒不如不说!也叫我歇一歇。”

    “太累了,真的太累了,大师说这辈子受苦是因为前生作孽,所以来赎罪的。

    可我真是受不了了,倒不如这辈子就这么算了,直接来世享福……”

    亲眼目睹了凶手的自白之后,肖明成心中的震惊难以形容:

    被蛊惑的基本都是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眼中的“老实人”,可偏偏就是这些看上去最不可能犯罪的老实人,被无色玩弄于股掌之中,迅速转变为杀人犯。
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,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应该庆幸无色只以操控人心为乐,而非专注于祸乱朝纲。

    无色的上一站距离云汇府并不远,四百里加急跑官道十来天就能一个来回,当地知州接到肖明成的书信后十分重视,说之前也曾觉得蹊跷,奈何没有证据,如今已连夜命人查阅卷宗,想来不日就会有结果。

    无色就像一座移动的灾难堡垒,走到哪儿祸祸到哪儿,痛苦和仇恨借他之手不断蔓延。

    所在地的官府未必没有怀疑,奈何苦于没有证据,怀疑也只能是怀疑。

    但谁也没想到度蓝桦办事儿这么不按规矩,直接就提前把人拘了;又因发现得早,部分人洗脑程度不够深,耐不住审讯就把无色供出来了。

    所以现在的情况是:

    虽然没有直接的物证,但指控无色的人证已经到位;

    虽然无色没有直接动手,但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掌控能力才更令上位者忌惮。

    因无色的案子涉及到许多州府,注定要掀起一场大风波,原则上肖明成没有直接审判的权力,后期必须亲自上折子由成宁帝御审。

    这样也好,毕竟无色系列案件太过特殊,不亲身经历的人听了很容易觉得匪夷所思,进而怀疑是夸大其词,量刑方面完全没有可参考的案例,很容易沦为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倒不如直接由成宁帝拍板,谁也不敢说什么。

    反正人犯保留的好好的,信的话直接杀,不信的话……尽管上去试。

    不过在送走无色之前,度蓝桦和肖明成都想跟他谈谈。

    这样的案例十分稀有,他们真的很想知道,究竟是怎样的环境和水土才能孕育出这样一朵奇葩。

    韩东和林家良等人都不太支持,“既知道他善于操纵人心,左右也差不多能顶嘴了,又何苦冒这个风险?”

    “是啊,就算要谈,也要等到阿德从京城回来之后再谈啊,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。”

    万一这两位也被绕过去,云汇府上下要完啊!

    度蓝桦把拳头捏的嘎巴响,“说不过,还打不过吗?”

    但凡苗头略有一点不对,她就直接把人放倒堵嘴。

    又不是没干过。

    当然,这并非她的最大依仗。

    仔细观察和总结之后就会发现,可能无色的技术还没成长到更高一层,又或是来云汇府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深入展开,洗脑成功的多是本就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的底层百姓。

    他们本就茫然,在日复一日的乏味生活中找不到方向,所以才希望有点什么作为指望和寄托,希望有谁能帮自己一把。

    受害人们率先表达了渴望,然后无色顺理成章地趁虚而入。

    但不管度蓝桦还是肖明成,都是无色认定的“意志坚定、所图甚大”之辈,这种人曾经受过最严酷的考验和磨练,心性坚定,轻易不会为外物所动摇,绝对是洗脑难度最大的一类人。

    也就是说,只要他们不主动放弃,心理方面就基本无懈可击。

    无色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,见他们进来后竟还微微笑了下,潇潇洒洒地行了个合十礼。

    十多天的牢狱生活让这位无数信徒眼中唯一的“神”骤然跌入凡间:他雪白的僧袍沾染了灰尘污渍,原本白嫩的手脸也出现了冬日常有的皴裂,曾光滑的头皮上更窜出来一层黑色的毛茬……

    他确实还很好看,但已经沾染了人气,原本淡然悠远的气质中已然带了不易察觉的紧绷,显然脏乱差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。

    被取下麻核桃后,无色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梳洗,不然就不配合。

    肖明成同意了。

    大约一个时辰之后,焕然一新的无色大师坐在度蓝桦和肖明成面前,身上又带了熟悉的松弛感。

    这间牢房终年不见天日,四面用砖石封死,连外面的一点动静都听不见,寻常人待不了多久就会精神崩溃,但这么多天下来,无色的精神头看上去竟然还很不错。

    对付无色这种人,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击溃他的骄傲,不过难度很大,但度蓝桦还是决定尝试一下。

    “洞云寺正筹备讲经说法大会,你看,曾经对你那样追捧的信众们却马上就要忘记你了。”

    无色微微笑了起来,两派在火光照耀下格外狭长的睫毛抖了抖,抬眼看过来时满是了然,“夫人是想看贫僧失声痛哭悔不当初的模样吗?

    那么您可要失望啦。”

    之前在洞云寺威胁他会过气时,无色的情绪还会有点波动,但现在却好像一拳打进棉花里,显然他的自我调节能力十分出色。

    度蓝桦递给肖明成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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